網絡頻道一關,我和臨猗開始各憑本事。
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耗盡了我這具凡人之軀的全部,終于通過一套連滾帶爬接滑鏟還蛄蛹的組合技在四分鐘內回到了衛生間。
雖然我盡量動作放輕了,但從通風管道落下的時候,還是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身旁的衛生間突然傳出了一聲突兀的“咚”聲——似乎是什么東西撞在了門板上。
為了緩沖下落的力道,半蹲在地的我的視角正好可以通過門板下方的縫隙,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況。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截。
但我看到了一雙藍的高跟鞋,一雙紅的高跟鞋。紅色高跟鞋的主人正坐在馬桶上,兩條纖白的大腿岔的大——開,而那雙藍色高跟鞋的主人則是并攏了雙腿,跪在中間,藍色的鞋幫和鞋跟緊緊的貼在一起,嶙峋的腳踝正細微的發著抖。
此時此刻我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但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藍色的高跟鞋沒在紅色的正中間,看的我有一點點點點的難受。
我回神,站起身準備把拆下來的風口蓋再蓋回去。
而在這時,女廁的大門被猛地拉開了。
隔壁廁所這次沒發出任何聲音,而我則雙手插兜,看向門口的方向。
黑色的發,雕塑般的倒叁角完美身材,以及永遠沒有什么表情的,俊美異常的臉。
那雙漆黑的眼默不作聲的環視了一圈,然后平靜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是的,平靜。
事實上,我也沒怎么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見過他其他的表情。
即使是砍瓜切菜般殺人的時候,那雙黑色的眼也是平靜的。
因為過于平靜,有時候看著像是一灘死水。
他就那樣平靜的望著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一米九幾的大高個堵在女廁的門口,詭異的有些搞笑。
“……這里是女廁!
確定了對方不會主動開口,我故作平常的先發制人。
“我知道!
“男廁在對面!
“我知道!
“……”
媽媽這天沒法聊了。
“好,我知道你知道了!蔽夷贸龊搴⒆拥男膽B,雙手抬起做出投降的姿勢,無奈問道,“所以你是來干嘛的?”
漆黑的眼眸仍是盯著我,之風的聲音平靜得幾近正直,“盯著你!
“……”
所以你就來物理的盯著我了是吧。
“你來,你過來!
我對他招了招手,然后轉身拿起了擱在墻角的風口蓋,對他比了比,“幫我把通風管道的風井蓋裝上!
黑色的猛男對我展現出了出乎尋常的服從性。他向座小山般向我移動過來,低垂著眼望著我手里的風井蓋,平靜的開口,“我抱你上去!
“……你墊個腳夠不到嗎?”
“那樣會看不見你!
我突然理解了。
惜柳給他的命令是盯著我,如果他接過我手里的風井蓋自己去蓋,那在抬頭望著天花板的那段時間里他必然是沒有“盯著”我的。
這違背了惜柳給他的命令。但他也不想拒絕我的請求,所以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抱著我把我舉高,由我親自去蓋。
這樣他就能在這段時間里繼續盯著我了。
何止盯著,簡直抱著。
我不想為難之風——或者說,我有點慶幸來的是他。
不提最終BOSS級別的惜柳,整個維納斯也只有在他身邊的時候我是能放松下來的。
因為之風很好懂。就像是一行行精密的程序代碼,充滿了刻板的魅力。
他的底層代碼就是惜柳。
執行惜柳的命令,保護惜柳的安全。
他沒有自己的欲望,所以也不會產生欲望帶來的變數。
只要惜柳沒有明確下令殺我,他就不會對我動手。甚至基于惜柳對我那雖然復雜扭曲但仍稱得上“友好”的態度,他還會保護我,幫助我。
我愿稱之為“友情”。
不談內里,僅看結果。我和之風何嘗又不是工作和生活中的好朋友呢。
然而這份脆弱的友情在他把我像個柱子一樣筆筆直的抱起來往天花板上戳的時候爽快結束了。
戰爭機器的“抱”都這么硬核的嗎。
我有點好奇他伺候惜柳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了——不過話說回來,的確也沒見過惜柳和之風有親密接觸的時候。
畢竟那家伙狼狽的一面只有我見過。
也只有我在他動都不能動的時候,抱起過他。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之風把我放了下來。然后我們兩人花了一分鐘的時間在手機上簡單學習了一下何為“抱”。
公主抱、嬰兒抱、環抱、擁抱。
最后我坐在他抬起的胳臂上,靠著他的頭,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則環著我的腰,手掌扶在我的腰側。
腰間的手掌很熱。
就算隔著一層層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寬大有力。
充滿了人們渴望的力量和美感。但體溫交換之際,又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存。
我一直覺得在象征著眾美德的騎士中,之風是最符合我心目中神的形象的那個。
強大和美感自不用多提。神必須無欲無求,沒有感情。
感情是人類的寶物,卻是神明的毒物。
就像是0和1的代碼,神必須死板,神必須亙古不變,神也不能墮入凡塵,成為在黑珍珠開公司的資本家。
我對神明沒有敬畏之心,但這份“不變”,卻讓我感到安心。
所以我是喜歡神明的。
所以我也喜歡之風。
在我們兩人熱血沸騰的友誼組合技下,通風蓋被板板正正的安裝了回去。雖然之風沒有問我在衛生間鬼鬼祟祟的是在干什么,但考慮到隔壁衛生間還有兩個人,我必須給自己的行為找點冠冕堂皇的理由。
之風肯定是通過監控錄像找到我的——鎖定我的工位,不出一分鐘就可以查到我進了廁所,然后再也沒有出來過。
他能查到意味著其他人也可以。我在維納斯樹敵那么多,就算是為了給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同事們準備一個“答案”,我也得把消息透露出去。
說實話,如果是警衛隊的人沖進來大吼一聲“你在干什么”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但來的是之風。
他只會執行命令,并不會問為什么。
但他的到來也證明了惜柳的態度。
看來這一次的竊聽的確有別于我們兩之前的“小打小鬧”。讓我這位萬年不動如山的老板認真了那么一點。
讓之風盯著我即是監視,也是保護。
“公司里有臥底”是每個人心中無需指明的共識,不止維納斯,人類聯盟和阿瑞斯也是如此。
臥底這東西就是一把雙刃劍。為了獲得長久的利益和更高的權限他們往往比正規軍干的更多干的更好還拿的更少,在最終的棋盤引爆之前,他們都會是執棋者最好的牛馬和信息來源,甚至于在黑珍珠全靠臥底運營起來的公司也不是沒有——畢竟全員臥底就是沒有臥底。
在維納斯里,鐵忠誠的只有兩人。
我、惜柳。
惜柳是老板。
我是因為在這偌大的黑珍珠里,只有惜柳一個人經得起我這么作還不會槍斃我。
連之風都因為是阿瑞斯的產品有風險。
但我和惜柳卻是命中注定的老板和員工。
在安風井蓋的時候我告訴之風,我是來廁所間取攝像頭的。為了爭寵天天在我咖啡里下藥的小美和小帥經常會來女廁進行一些放松活動,我要把他兩的錄像放到網絡上,并附上他兩的聯系方式。
我語畢的瞬間,隔壁廁所間傳來一聲低沉又咬牙切齒的“草”。
我假裝沒聽到。之風也沒有往旁邊看,黑色的雙眸始終緊盯著我的臉。
隔壁的兩位路人雖然對我有怒意但沒有殺意,否則不好說之風會對她兩做些什么,大家畢竟同事一場,能別死人就別死人了。
畢竟有傷和氣。
但是就當我以為這事翻過的時候,抱著我的人卻開口了。
“要我殺了他們嗎!
我沒說話,只是低頭看他。
他還沒有將我放下。我坐在他的手臂上,看著他那張俊的能秒殺一眾明星的帥臉仰起,漆黑無波的眼睛凝望著我,而我的臉也自然而然的倒映其中。
在他的眼里,我看清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
驚訝、恍然、可惜。
但這一切卻被隱藏的很好,最終化為一張平靜的面具。
同樣是平靜的表情,這時候卻能體現出我和之風的差別了。
我的平靜是用于隱藏復雜的情緒,而他的平靜,是因為他真的沒有多想。
也許是因為這根本上的差別吧。
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我的臉,稱得上呆。
我不知道他的腦袋把我的臉分析成了怎樣的樣子。但無論是“深沉”還是“呆”,他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如既往的用真·平靜無波的眼神望著我,做到了一視同仁。
所以我喜歡和他相處。
好的壞的照單全收,在他面前我可以盡情的釋放惡意和善意,不用考慮后果,反正這一切也干擾不了他的決定。
“我不需要你動手!蔽乙贿呎f著,一邊抬起手,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他漆黑的發頂,“但你能送我回家嗎?”
“不能!
漆黑的眼眸仍望著我,他沒有對我逾距的動作做出任何不悅的反應。
“惜柳的要求?”
“嗯!
看來今天回家的路會格外兇險,“盯著”的指令也不過到下班為止。
“知道了。那么反正你都要盯著我,不如順便幫我干點活吧!
“好!
我豎起一根大拇指,對他比了一個贊。
可惜了。
如果你是屬于我的神明就好了。